杭州国家版本馆（中国国家版本馆杭州分馆）的裸眼3D数字非遗展品

　　由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计算艺术研究所创作、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支持的虚拟仿真交互装置《深海智能无人潜航器》

　　我们正身处一个被前沿技术深刻重塑的时代，艺术与科技的融合所产生的力量正深刻地影响着我们。近日，“天地人机——中国（杭州）艺术与科技国际双年展”在浙江杭州余杭美术馆举办。此次展览汇聚来自全球2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160余位（组）艺术家、科学家的作品，呈现出技术迭代进程中文化生态的发展轨迹和未来图景。

　　人工智能拓展人类对世界的感知 

　　人工智能正在深刻影响艺术创作。艺术历来是探索人与自然关系的桥梁，而人工智能的介入使这种探索变得更加深入。浙江大学智慧形态实验室王冠云等创作的《自发钻土种子》受自然启发，通过人工智能辅助设计，创造出能主动钻入土壤的载体，将艺术创意直接转化为具有实际应用潜力的解决方案，体现了艺术从“反映自然”到“介入自然”的转变。

　　同样，人工智能是人类探索未知领域的伙伴。由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计算艺术研究所创作、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支持的虚拟仿真交互装置《深海智能无人潜航器》的诞生，表明人工智能已成为人类探索极端环境的延伸。芬兰赫尔辛基艺术学院副院长佩特里·尼苏南发现：“有一些人对于自然现象与自然科学技术应用非常感兴趣，我们会在我们的艺术实践中使用如光、声、动力等元素，让艺术更加接近普通人。”

　　人工智能为艺术创作带来的新可能 

　　当人工智能成为一种触手可及的创作工具时，它所带来的是一场关于创作主体、过程与美学本体的深刻变化，为我们开启新的可能。

　　展览同步开展的“中国（杭州）艺术与科技国际研讨会”上，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教授费俊将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协同关系归纳为4种富有启发性的模式。在第一种模式中，人工智能并非内容生成器，而是人类感知的延伸。在瑞士艺术家哈尼耶·拉希德的影像《永恒的我们》中，人工智能将个人有关数据转化为可被感知的物理存在，让人们用特殊的方式感知“来世”与记忆。

　　在第二种模式中，艺术家从台前的直接创作者转变为幕后的“导演”与“养育者”，而人工智能则成为前台的“演员”。中国算法艺术家陈商引的数字交互装置与影像作品《驭光而行》基于天体数据集，借助UE（Unreal Engine）引擎构建了一个包含11万颗恒星及行星的可视化“宇宙沙盘”；通过MK（Morgan-Keenan）系统与绝对星等，为大小与色彩各异的星体建立模型，并结合悬浮用户界面，清晰呈现飞行路径与天体信息，打造出一个可供观众自由探索的数字星图空间。

　　在第三种模式中，人类创作者进一步退居幕后，成为设定规则的“制片”与“编剧”，并将主导权大胆地交给人工智能，让其担任“导演”。中国艺术家滕睿、孙可凡的虚拟现实影像《赛什腾之眼》改编自科幻文学作品，但其场景、人物形象乃至配乐均由人工智能生成技术完成。在这里，人工智能不再是工具，而是成为一个需要被审视、被质疑的创作者。

　　在最后一种模式中，艺术家以批判者的姿态，通过“诱骗”“误用”或“对抗”人工智能，将其作为揭示技术局限的一面镜子。在吴子薇、於瀚坤、卢奕飏、苏万超创作的《拟态：新闻生态》中，观众输入真假难辨的新闻，人工智能系统便以此为基础，演化出“数字生命”，它们在其中竞争、繁衍、消亡，以此揭示了人工智能影响下信息真相的复杂性。

　　除了上述的角色演变，人工智能还为艺术创作带来了更深远的“新可能”。其中，跨学科合作是必然的。正如佩特里·尼苏南所言，当代艺术创作需要“和不同领域的专家、教授、艺术家、研究人员、技术人员、科学家等一道合作”，人工智能艺术创作的复杂性使得艺术家必须与算法工程师、数据科学家、神经学家等不同领域的专家合作，借助他们的专业知识与专长。

　　人工智能时代艺术教育的变革与创新 

　　在“人机共生”的时代，艺术教育何以自处？又当如何培养能够驾驭未来，而非被未来淘汰的艺术人才？为回应这一目标，全球各大院校正率先进行一场从学科结构到教学理念的深层变革。例如，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秉持“着眼科艺融合，推动跨界教学，打造创新社区，重建设计人文”的教学目标，下设“智能造物研究所”“计算艺术研究所”等前沿机构，专业方向直接锚定人工智能、复杂系统、生成艺术、生物设计、智能制造等未来领域。这样的设计将科技的“基因”深度植入艺术教育的“血脉”，让学生从创作的原点就开始思考算法、数据与智能材料的可能性。

　　课程是教育理念的直接载体。阿里云与上百所院校合作的《PAI Art Lab AIGC设计新范式与实践》项目将前沿的科技引入课堂，使近10万学生接触AIGC，并与上千名教师共同探索AIGC在教学中的新模式。人工智能时代的艺术教育变革要求我们重构学科体系、创新课程模式、升级教育理念，其挑战是巨大的，正如中国美术学院党委书记金一斌所说，“教育体系的适应性滞后”与“复合型人才短缺”的困境依然存在。然而，这场变革的目标也无比清晰，它并非要培养冷冰冰的技术专家，而是要孕育出能够驾驭技术的全域人才。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新表达 

　　当人工智能这一技术与中华文明相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保护、研究、传播以及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获得了强大的动能。

　　人工智能在文化遗产的保护领域展现出了显著价值，它使文物与遗址从博物馆的静态展陈中“苏醒”，实现了可感知、可交互、可体验的“动态永生”。杭州国家版本馆（中国国家版本馆杭州分馆）的裸眼3D数字非遗展品《玉琮王》运用高精度扫描与数字化技术，将良渚玉琮毫厘毕现地呈现出来，让观者能够从任意角度、以任意倍率“上手把玩”。

　　在利用人工智能进行文化创新与传播时，如何确保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在风格创新的同时，不失文化的本真性与精神内核？香港科技大学（广州）计算媒体与艺术学域长聘副教授许丕文的团队致力于通过精细的数据投喂与算法训练，确保人工智能在生成特定文化场景时能在细节上保持高度的准确性。这种“文化把关”是人工智能时代传统文化延展的基石，它确保技术赋能的是深度的文化理解与正确的价值传播，而非肤浅的符号挪用。

　　人工智能为艺术创作与艺术教育带来的变革是深层次的。然而，正如此次双年展的主题“技术迭代中的文化生态重构”所提示的那样，这种变革并非简单的替代与合作关系，而是共同演进、彼此塑造的生态整体。艺术与科技的融合本质上是人类探索自我与世界本质的永恒命题‌，而这场始于“天地人机”的对话，也将引领人们开启更多关于这一主题的思考与实践。